世说新语里的那些人何晏开启魏晋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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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酷暑,魏明帝曹叡坐在朝堂上,穿着繁重衣服的身体不住地出汗,他望着大殿下恭恭敬敬的文武百官,视线停留在一人身上。

“何晏!”

“臣在!”一位身形俊朗,面色如玉的男子出列。

“何爱卿为国事操劳,朕心中甚是过意不去。来呀,赐何爱卿热汤面一碗!朕可要看着你吃完。”曹叡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。

很快,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被端至何晏跟前,他的眼里露出不解的神色,然而圣意难违,何晏只得在众目睽睽的大殿上吃面。

碗中升腾的热气不断扑打着何晏的面门,那张洁白细腻的脸上开始显现细密的汗珠。曹叡死死地盯着那张如玉石雕琢出的脸,嘴角微微上扬,似乎在期待着什么。

何晏脸上的汗珠结成黄豆般大小,止不住地掉落,他稍稍放下碗,掩起衣袖擦脸,汗水被揩干,而他的脸色依旧洁白。

“嘶......”曹叡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,但视线始终没有从何晏脸上挪开。

过了许久,那碗面被吃完,何晏用来擦汗的衣袖已经布满水迹,他向曹叡弯腰施礼:“谢陛下!”

曹叡愣了一会儿,恍如从梦中惊醒:“噢噢噢,好,好,何爱卿暂且退下,诸位爱卿有事启奏,无事退朝。”

他惊奇地发现:何晏的脸好像更白了!

原来曹叡一直以为何晏的小白脸是因为人家搽了粉,今日一试,这个猜测不攻自破。《世说新语》把这个故事记下来,让何晏也留下了“傅粉何郎”的美丽传说。

但如果你对何晏的印象只是停留在白和帅,那就有些小瞧他了,他是帅哥,是名士,是开启魏晋风流的时尚教父,同时也是趋炎附势、追名逐利的“小白脸”,众多矛盾的地方集中在一人身上,使得他的一生充满了戏剧性。

何晏是汉末大将军何进的孙子,东汉末年“十常侍”作乱,何进被杀,随后董卓入京,乱世开始。在此期间,何晏的父亲不幸离世,失去了依靠的寡妻尹氏只得带着幼小的何晏东躲西藏。就在母子俩过着苦日子的时候,一个人的出现让他们的命运发生了转机。

此人姓曹名操字孟德,他见尹氏年轻貌美,便有非分之想,再一打听,了不得了,尹氏是个寡妇!曹操大喜过望,当即娶进家门,何晏成功收获后爸一枚。

一般来说,后爸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,喜爱程度都是要差一些的,但何晏自小就帅气聪慧,曹操对新收的这个儿子十分宠爱,宠爱到都想让何晏改姓曹,当他们曹家人。

而何晏却对这个后爸无感,对于曹操提出的改姓要求,七岁的何晏人微言轻,料想自己从正面很难说动曹操,便在曹家庭院内画了个方框,自己就呆在里面。旁人觉得很奇怪,就问他:“你画个方框干啥?”

何晏答:“这才不是方框,这是我何家的房子。”

曹操闻之此事,也就不勉强他改姓了。

何晏虽然机敏过人,寄人篱下却不懂得收敛自己,十分膨胀。他不愿做曹家人,但吃穿用度、行事派头都要和曹操的亲儿子一样,这就引起了曹丕的不满:你又不是曹家人,凭啥享受曹家人的待遇?

曹丕对何晏可谓是厌恶到了极点,见到何晏从不叫他的名或字,而是以“假子”相称,意为你何晏是我爹的假儿子,嚣张什么!

更让曹丕生气的是,何晏随后娶了曹操的女儿金乡公主为妻,但他对公主却并不好,家里的金枝玉叶远不能让好色的何晏满足,他整日在外面和野女人胡搞。

曹操去世,曹丕废汉自立,曹家亲属一一得到封赏,但何晏却很郁闷,人家步步高升,自己却坐着冷板凳,在整个曹丕当政期间,何晏什么都没捞着,一直在家赋闲。

无尽的苦闷无处排遣,他只好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,何晏有三大爱好:清谈、美女、嗑药。

何晏醉心于玄学,好与人谈玄理,精巧的辩论和潇洒出尘的举止引发无数人膜拜,大家纷纷模仿,粉丝众多,这也给他弄到个“名士”的头衔。魏晋士人清谈的风尚,就是由何晏引领的。

但何晏表面上看起来举止端庄,背地里却是个色魔。他好美色,仗着出色的外表,不知勾引了多少无知少女,不过何晏是个白面书生,办事的时候体力总是跟不上,于是他自撰一良方,由石钟乳、紫石英、白石英、石硫磺、赤石脂五种材料组成,美其名曰:五石散。服下此药,可以增强男性那方面的能力,何晏得以纵横情场。

《寒食散论》载:“寒食药者……近世尚书何晏,耽声好色,始服此药。心加开朗,体力转强。京师翕然,传以相授……晏死之后,服者弥繁,于时不辍。”

由于五石散吃下去会浑身发热,皮肤也变得脆弱,于是何晏整日穿着宽大的袍子,于青山翠谷间“行散”。看起来仙气飘飘的何晏又一次成为大家模仿的对象,“五石散”一下子就成为了畅销品,由何晏开头嗑药之风,一直刮遍整个魏晋,甚至直到唐朝还在风行。

何晏的这些爱好直接影响了后来的诸多士人,成为魏晋时期整个社会的风尚,他真可谓开启魏晋风流的时尚教父。

不过纵使何晏的名声越来越大,他在仕途上依旧没什么起色,曹丕把他给摁得死死的。好不容易熬死曹丕,魏明帝曹叡即位,他想着这下总可以时来运转了吧,便积极求官。曹叡无愧于“明”这个谥号,他对只会空谈的何晏也是不大看重,他只对何晏白净的脸蛋是否搽粉感兴趣,至于官职,则随便扔给他一份闲散差事。

何晏并不死心,他想结交当时的真名士傅嘏,好让他给自己抬抬身价,然而几次求见,傅嘏皆闭门谢客,他对何晏找来说情的荀粲说:“何晏看起来才华盖世,实际上只学了个皮毛,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,而且他这个所谓的‘贤士’,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缺德的小人罢了,我躲他都来不及呢,还结交个锤子!”

景初三年(公元年)正月,曹叡驾崩,何晏终于等来了翻身的机会。大将军曹爽大权在握,何晏与他素来交好,曹爽也把他作为心腹干将予以优待,短短几年之内,何晏官升几级,一直做到了吏部尚书,还被封了侯。咸鱼翻身的他立马开始了打击报复,之前不愿与之结交的傅嘏被他随便找了个借口,免去了官职。

正始九年(公元年)十二月二十八日,此时的何晏已极度膨胀,他找到神算管辂,问他:“我最近几天都能梦到青蝇落到我的鼻头,怎么都赶不走,请问这是不是好兆头,我以后能不能位列三公啊?”

管辂答:“鼻子,代指高位,青蝇落于其上恐怕不是好兆头,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啊,您现在就要考虑物极必反的道理,多多行善积德,这样说不定就可以位列三公,苍蝇也就可以赶走了。”

何晏听罢拂袖而去。

管辂的舅舅怪他说话太直,管辂不屑一顾:“和一个死人说话,有什么好顾忌的。”

何晏得以显贵,靠的是大将军曹爽,然而曹爽的地位还不是特别稳固,他有一个可怕的竞争对手:司马懿。

正始十年(公元年),曹爽兄弟陪同皇帝曹芳前往高平陵祭祖,司马懿乘机发动政变,逼迫曹爽交出大权,独揽朝政,史称“高平陵之变”。

曹爽失势,何晏又将何去何从呢?他立马投奔司马懿,表示愿意帮他剪除曹爽逆党,司马懿微微一笑,同意了。

为了讨好新领导,何晏工作十分卖力,他很快便把曹爽同党的名单列了出来,呈交给司马懿:“丁、邓等七姓当灭族。”

司马懿看着名册:“不对吧,我记得应该有八姓。”

何晏答:“我仔细查过了,是七姓。”

司马懿收起名册,死死地盯住他,目露凶光。

何晏的小脸变得更白了,惨白,他颤巍巍地说道:“第八姓,难道,是我?”

“对喽!”

同年十月,何晏与曹爽等人,以谋反罪被诛灭三族。

这个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“小白脸”,结束了自己可悲可叹的一生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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