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晋丞相同皇帝一同坐于御座,闻所未闻

东晋作为一个北方世家大族与南方豪族共同拥立而成的政权,其内部的权力斗争相较于其他朝代来说,尤为激烈,北方衣冠南渡的王、谢、庾、郗与南方原有的江东豪右周、沈、朱、张、顾、陆等氏冲突不断。北方南渡者多称侨姓,而南方则为吴姓。况且当年南方经济不比北方,开发尚晚,北人南来,侨置郡县,封锢山泽,抢占良田,就连中央授予官职亦南北有别,如南齐时,孝武帝欲令张绪为右仆射,问到王俭时,其言道“南士由来少居此职。”王俭为琅琊临沂人士,其虽生于南方,仍认自己为北人,可见南北矛盾之深。不仅如此,北人衣冠南渡之后的侨姓之中,亦有早过江和晚过江之区别,如《宋书》中记载到,杜坦曾在宋元嘉中受到重用,但因为晚来渡江,“朝廷常以伧荒遇之,虽复人才可施,每为清涂所隔”而杜坦自己也曾对宋文帝说“臣本中华高族,亡曾祖晋氏丧乱,播迁凉土,世叶相承,不殒其旧。直以南度不早,便以荒伧赐隔。”如此这般,怎能不生矛盾?东晋之内乱,缘由众多,其源头应回溯至西晋开国之时,如钱穆先生《国史大纲》所言“历史的演变,并不依照一定必然的逻辑,倘使当时的新政权,能有较高的理想,未尝不足以把将此成长的离心离德重新团结起来,而不幸魏、晋政权亦只代表了一时的黑暗与自私。”曹丕仔细分析,曹丕逼退献帝,自然不能用忠义来自比,更不会以此来教化人民,而转而强调孝的作用,至于西晋,得天下于孤儿寡母之手,又承袭于曹魏,自然更强调孝悌的作用而忽略忠义。如《晋书》中大书特书王祥之事,便是至孝的代表,其在《晋书》之中的列传开头便述其至孝,以致“年垂耳顺”待其继母去世之后,方才入仕,官至太保,进爵为公,加置七官之职,真可谓是西晋开国之老臣。而于此时,人们多治玄学,如嵇康,阮籍、山涛等,皆是对东汉以来的名教之学不屑一顾,而求学问于老庄玄学,而其下诸人,学其行为,却不懂其内涵,将玄虚转成于荒诞,如《世说新语》之记载“王蓝田性急。尝食鸡子,以鮷刺之,不得,便大怒,举以掷地。鸡子于地圆转未止,仍下地以屐齿蹍之,又不得,嗔甚,复于地取内口中,啮破即吐之。”如同疯癫之状,却是当时所追求的所谓名士风流,成为一个“放荡不羁,个性解放的时代”,也是一个“蔑视礼法,笑傲王侯”的时代。如此这般,自然无法以东汉以来的儒家伦理纲常而约束时人,因而出现了“废职待客,比之周公。养徒避役,拟之仲尼。弃亲依豪,同之游、夏。”如此言论,将东汉以来名教之传统尽数破坏,不尽忠职守,以私事妨碍公事,反而得周公之美名;蓄养私徒,脱逃税役,也能与孔子并论。现在看来如此荒诞之言论,却深入当时的士族名士之心。自然人人不务政事,不理朝纲,闲游清谈,饮酒作乐。至东晋过江之后尤是如此。如王徽之“作桓车骑骑兵参军,桓问曰:‘卿何署?’答曰:‘不知何署,时见牵马来,似是马曹。’”如此做官,如何能治理好国家,值得怀疑。于此时,朝廷重臣多为士族,所谓“上品无寒门,下品无势族”,上下不通,人员的阶级流动几乎停滞,寒门之人,虽品行出众,九品官人之后,只能成为下品,任职小官;而上层士族,不接地气,不读诗书,多观老、庄玄言,于世事朝政多不关心,反而认为是俗务浊事。这些上层贵族却把持朝政,历任重职。为了谋求官位上升,也为了使士族门第再进一品,勾心斗角,内乱不断。较为突出的便是王敦之乱。王敦王敦。为王导之从兄,官拜驸马都尉,“尚武帝女襄城公主”,算是外戚一类,自然是品类甚高,《晋书》记载其有“奇人之目“,虽不可尽信,但形容其“蜂目已露,但豺声未振,若不噬人,亦当为人所噬。”蜂目豺声,本是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中形容秦始皇的说法,尉缭说:“蜂准,长目,挚鸟膺,豺声,少恩而虎狼心,居约易出人下,得志亦轻食人。”将王敦形如始皇,自然是想说其如秦始皇一般,少恩德而有虎狼之心,野心大,欲害人。后王敦叛乱,果如其言。司马睿王敦,在西晋而生,真正发迹,乃是在永嘉南渡之后。当时元帝司马睿只是一琅琊小王,权势不足,而“(王)敦与从弟导等同心翼戴,以隆中兴”自然,琅琊王氏与东晋皇族司马氏的关系非同一般,就连后来王敦叛乱之后,元帝也不以君臣之礼训斥,而是苦苦哀求。《晋书·卷六·元帝纪》中,永昌元年,王敦带兵杀入东晋首都石头城,元帝仍是派遣谓敦曰:“公若不忘本朝,于此息兵,则天下尚可共安也。如其不然,朕当归于琅邪,以避贤路。”同样在《晋书·卷九八·王敦传》中曾记载了元帝无奈之言,曰:“欲得我处,但当早道,我自还琅邪,何至困百姓如此!”堂堂一东晋皇帝,在其大将、外戚反叛之时,提兵入京之日,只说是劝其不忘本朝情谊,又无奈地说希望归于琅琊,不再为帝,何等的委屈与无奈。虽然此言或许是晋元帝缓兵之计,安抚之言,但也显示出其地位之低。有晋一朝,虽然士族势力大增,权臣屡次当道,但仍是一个中国古代的中央集权帝制国家,权力名义上仍总于皇帝之手。而在王敦、王导时,“王与马共天下”,皇帝竟只能启用刘隗,刁协等大臣与之相抗。却引得王敦不满,反叛东晋,入主石头。虽然琅琊王氏与东晋皇族于东晋共同掌权,其中有相互借力,保证自身实力的意味,但晋元帝司马睿起于琅琊王,与王氏同出于一方,自然有所亲近。私交亦是密切,元帝一直对王导是以“仲父”的称号相尊,而《世说新语》上亦记载道:“元帝正会,引王丞相登御床,王公固辞,中宗(元帝)引之弥苦。王公曰:‘使太阳与万物同晖,臣下何以瞻仰?’”虽然(元)帝性简俭冲素,容纳直言,虚己待物“王导但丞相同皇帝一同坐于御座,却是闻所未闻。将王导提高到能与皇帝平起平坐,何其荣耀,何其亲密,但皇帝势力与琅琊王氏之矛盾仍是如此,进而刀兵相见,更遑论各个大姓之间的矛盾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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